河水

春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杨铁如在市委组织部考察干部谈话时，对副院长张业铭能否担任春江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职务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张业铭虽然是个好同志，但由于是部队转业干部，没有在法律院校进行过法律专业的学习，在处理问题时缺少法律的理念思考，因而不能担任检察长这个职务。应该说杨铁如副院长讲的是真话，也是不违背组织原则的话。然而，就是杨铁如讲的这番话，却给自己套上了枷锁，最终离开了法院，离开了他依依不舍的审判台，到市委政策研究室当主任去了，而张业铭却当上的检察长。在这里，不由使我想起鲁迅野草集中的《立论》文章，文章说：我梦见自己正在小学校的讲堂上预备作文，向老师请教立论的方法。“难！”老师从眼镜圈外斜射出眼光来，看着我，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一家人家生了一个男孩，合家高兴透顶了。满月的时候，抱出来给客人看，——大概自然是想得一点好兆头。“一个说：‘这孩子将来要发财的。’他于是得到一番感谢。“一个说：‘这孩子将来要做官的。’他于是收回几句恭维。“一个说：‘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他于是得到一顿大家合力的痛打。“说要死的必然，说富贵的许谎。但说谎的得好报，说必然的遭打。你……”“我愿意既不谎人，也不遭打。那么，老师，我得怎么说呢？”“那么，你得说：‘啊呀！这孩子呵！您瞧！多么……。阿唷！哈哈！Ｈｅｈｅ！ｈｅ，ｈｅｈｅｈｅｈｅ！’”
杨铁如在市委组织部考察干部时，完全可以不讲这些真话而说些好话，或者也“阿唷！哈哈！”但他没有做到。杨铁如副院长将要担任院长也只是呼之欲出，而最终没有出的来，然而张业铭副院长并没有受到杨铁如这些真话的丝毫影响，却稳稳当当地坐上了检察长的宝座。从张业铭与杨铁如在江边、在法庭上咄咄逼人的谈话到离休的老院长肖亦白将杨铁如叫到家中训斥，再从杨铁如离开法院被任命为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到张业铭当上检察长，既让你感受到讲真话后脊梁透着的凉气，也让你感受到讲真话所带来的烦恼和所付出的代价。
讲真话既是做人的最基本要求，也是我们所倡导的风气。但现实生活中象杨铁如这样在官场上讲真话的人却太少太少了，官场上能听的到或者听得进讲真话的更是凤毛麟角。在官场上高朋满座、口若悬河、杯觥交错的高谈阔论中，有几个是在讲真话；领导下基层检查、视察，线路都是事先经过精心安排和准备的，他所看到的和听到的都是经名人事先策划选定的，甚至连回答的话都象台词一样背的滚瓜烂熟，就连那些貌似在田地劳动的农民也大多是由干部们扮演的，他们的确是在演戏，而领导们也的确是在看戏，他们所看到的都是一个场景，所听到的都是一种声音。记得央视暴光的一件事，某地方很穷，山上光秃秃的裸露着青石，而当地干部们为了应付上级的绿化检查，从商店里买来绿漆，硬是将光秃秃的一座山刷的绿油油的，远远望去真是郁郁葱葱。他们为什么敢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摸透了领导喜欢“坐马观花”的习惯。我们再从揭露出的一些贪官来看，他们也没有一个是讲真话的，如受贿4000多万元的大贪官成克杰在中央电视台《东方之子》节目里对亿万善良的观众说：“想到广西还有700万人没有脱贫，我这个当主席的是觉也睡不好呀！”这忧国忧民的情怀，这朴实无华的语言，是多么动人，多么感人！真是会上讲的头头是道，会下却尽干男盗女娼的事儿。
讲真话的人少了，自然讲假话的人就多了，这讲假话的人一多，也就形成了假话气候，久而久之，讲真话反而倒不习惯了，如果你真的讲了真话，虽然不会象鲁迅笔下立即得到一顿大家合力的痛打，也许还会得到一个“这人直爽”的雅号，但背后人家会骂你是个“半吊子、二百五”。
法官担负着维护法律尊严，履行着保护当事人合法权益的职责，既是正义的象征，也是公正的象征。因此，做法官得讲真话，讲真话才能做法官。如果法官在处理案件时不能讲真话，就不可能实事求是，就会趋炎附势，将事实和法律丢在一边，就会发生冤、假、错案；如果法官在生活中不敢讲真话，就不可能平等待人，就会尔虞讹诈，就会两面三刀；如果法官对待组织不讲真话，就不可能严格要求自己，就会隐瞒事实真相，就会贻误事业和人才。
我们要倡导讲真话，讲真话才能促进社会的文明发展，才能促进经济建设。党的十五届六中全会所强调的党的作风建设，正是体现了要实事求是，要讲真话这样一个原则。
我们这个社会太需要讲真话了。

写于2001年10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