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

我想起了好多年前的一件事。
邻居家想起养狗，于是从外面抱了一条。这小狗刚抱回来养时丁点大，好像还没断奶，也就不会狂吠。邻居家的主人在屋檐下放个纸盒，里面摆一些旧棉絮，这个纸盒就成了小狗的家了。小狗栖息在这纸盒里倒也自在，有人来时总是从纸盒里探出头来望着，并发出哩哩的声音，渴望着得到呵护或者是一块骨头。
小狗终于不再需要在纸盒里栖息了，活脱脱地成了个“大小伙子”，四肢挺拨健壮，身上纯黑的毛滑溜溜，两只耳朵竖起时一副警觉的样子，嗓门浑厚宏亮，老远就可以听到它的吠声。
好狗护三庄，这话一点儿不假。邻居家的狗帮助看着家园。
人家说狗通人性，这话说的有道理。邻居家的那条狗每每看到它的主人回来，总是摇着尾巴去迎接，见到邻居回来时，总是友善地从爬着的地上站起来。它得到了众多人家的夸奖，邻居家吃什么荤腥的，总是把剩下的骨头送到它的食盆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狗渐渐地傲慢了起来，它觉得自己是这个庄子上的功臣，离开它，主人和邻居的财产就保不住，于是它不那么敬业了，整日躺在那里晒晒太阳。
也有人说狗脸上裁毛，说翻脸就翻脸。是的，小狗就和东边一家的邻居翻了一次脸。一天，东边那家邻居从街上买了不少骨头回来，小狗是看着他们将骨头拎回去的，也知道下午就能美美地享受一顿。东边邻居家也没忘了这事，吃完后就把啃完肉的骨头放在小框里，送到小狗的家中，就在小狗外去溜达的哪会儿，小狗主人家的儿子听到外面吆喝换糖时，竟将邻居给小狗啃的骨头换麦芽糖吃了。小狗等了一个下午也没有等来骨头，它断定也是等不到了，从来可没发生过这等事情呀。知理不怪人，可是小狗它怎么能知理呢？晚上东边邻居回来时，小狗真的不友好了，盯着东边的邻居狂吠，咬声一声紧似一声，“狗东西，你眼瞎了，骨头不都送把你吃了”，东边的邻居冲着小狗吼着。
狗在骇怕的时候，总是把尾巴夹住。记得有一次小狗将主人的花瓶打碎了，它一溜烟似地躲到外面不敢回来，爬在地上远远地看着主人的家，终于还是被主人找到，拎着耳朵带回了家。此刻的小狗，头不再昂起，耳朵耷拉着，尾巴紧紧地夹在两个后腿之间，一副虔诚的样子，主人的板子终究还是打到了小狗的屁股上，小狗发出凄残的哀呜。自从小狗被主人打过以后，的确老实了好些日子，也比往日勤奋的多了。
小狗表现自己才能的方法也很有意思，有生人到主人家来时，它觉得是表现自己的最好时机，它的狂吠声要得主人的多声喝斥，才极不情愿地悻悻离开，但仍旧是爬在一旁，一边虎视耽耽地望着生人，一边在喉管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吼声。有人说这是狗仗人势，小狗它不这样认为，它认为是对主人的忠诚，对事业的责任。
小狗自以为长大了，成熟了，有本领了，是功臣了。在一个冬天的晚上，它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再也听不到它的狂吠。再看见它的身影是在镇上逢集的市场里，只是挂在那里待售的一张皮。

写于2001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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